夏日的蝉鸣穿透教室的纱窗，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望着窗外梧桐树影里奔跑的孩童，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在车棚里摔得膝盖流血的自己。成长就像梧桐树抽芽，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稚嫩的枝条触摸到更广阔的天空。

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是在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把车把调低两寸，用胶带缠绕住磨破的把手。我攥着车把的手心沁出薄汗，后座载着装满生日礼物的纸箱，在颠簸的巷子里剧烈摇晃。"别盯着地面看！"父亲在身后喊，可我的视线始终黏在柏油路上。直到车轮碾过石子突然侧翻，膝盖在水泥地上划出刺目的血痕，我才惊觉自己早已能独自平衡车身。那天傍晚，父亲用纱布裹住我的伤口，却在我揉着刺痛的膝盖时悄悄抹了抹眼角。原来成长的第一课，是学会在摇晃中保持重心。

初二那年的校际篮球赛成为另一道分水岭。作为替补控卫的我，在赛前夜被教练叫到办公室。"你投三分球的手势像在弹钢琴。"教练用红笔在战术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抛物线，"明天对阵三班时，试试把球举到头顶再出手。"比赛当天，当我在三分线外接到传球时，手心的汗浸湿了球鞋。第一个三分球划出怪异的弧线，在篮筐上空画了个颤抖的圆。观众席的嘘声像针尖刺进耳膜，可我忽然想起教练说的"抛物线"，将手臂向上扬起十五度角。球体在空中旋转出完美的银色轨迹，最终落进网兜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喉咙里迸出野兽般的低吼。

真正让我读懂成长的，是初三时与同桌的误会。那天她把我的数学笔记错放进了她的书包，我盯着她翻飞的马尾辫，忽然觉得那些共同讨论过的几何题都变得陌生。直到期中考试后，我在空教室里发现被泪水晕开的草稿纸——原来她父母离异后独自照顾生病的奶奶，而我却因为一次值日冲突与她冷战。夕阳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两人交叠的课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当我们把笔记放回对方课桌时，发现那些潦草的公式旁，不知何时都被画上了笨拙的向日葵。

此刻站在毕业典礼的台阶上，梧桐树的年轮又添了新纹。三年前那个在车棚里哭泣的小女孩，如今能独自骑行三十公里去郊外写生。成长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轨迹，而是螺旋上升的云梯——在摔倒中学会奔跑，在失误中校准方向，在误解中触摸真心。就像此刻掠过礼堂的鸽子群，它们振翅时抖落的绒羽，终将在某个春天，化作新芽萌发的养料。

暮色渐浓，蝉鸣依旧。我望着操场上嬉闹的学弟学妹，突然明白成长最珍贵的馈赠，不是某次比赛的奖杯，也不是某个瞬间的顿悟，而是那些在跌撞中依然愿意相信明天的勇气。就像梧桐树在秋风中落叶时，依然保持着向下扎根的姿态，因为深知来年春天，自己会从更深的地方，长出更坚韧的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