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穿透教室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望着窗外那棵歪脖子槐树，树皮上还留着去年运动会时我们用粉笔写的"毕业快乐"。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恍惚间又看见初入校门时那个攥着书包带不敢松手的自己。

记得小学一年级开学那天，我躲在红领巾背后偷看其他同学。班主任王老师蹲下来与我平视："你看，这朵蒲公英被风吹散了种子，可它还是能长出新芽。"那天她教我们用吸管吹蒲公英，阳光把白色绒毛染成金色。后来每当我遇到困难，就会想起那个在紫藤花架下教我们观察昆虫的下午，蝴蝶翅膀上的脉络在她画图时变成跳动的音符。

初二那年转学来校，我抱着旧课本站在走廊尽头。林老师把钥匙圈轻轻放在我手心，那是她年轻时参加支教活动的纪念品。"每个校园都有独特的磁场，"她指着教室后墙的爬山虎，"你看它们总爱往光亮处爬。"后来我成了生物社团的负责人，带着大家用废旧轮胎做花坛，把荒废的角落变成会开花的图书馆。记得某个暴雨突袭的黄昏，我们手忙脚乱抢救被雨水打湿的标本，却意外发现墙缝里钻出了半人高的野太阳花。

高三的晚自习总伴着玉兰花的香气。张老师会在讲台前放一盆绿萝，说这是"知识生长的见证"。我们会在课间用橡皮泥捏微型校园模型，把老师办公室窗台改造成"空中花园"。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班长把每个人的错题整理成册，扉页上写着："错误是成长的年轮。"那天傍晚，我们躺在操场看台上看晚霞，把写满心愿的纸飞机投向天际，纸飞机掠过教学楼顶的避雷针，在暮色中划出细长的银线。

毕业典礼那日，天空飘着细雨。校长让我们在梧桐叶上写下寄语，叶脉晕染的墨迹像极了试卷上的批注。我蹲在紫藤花架下整理纪念册，发现扉页夹着初一时王老师写的批注："这里住着会发光的孩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身看见林老师抱着那盆绿萝，叶片上还沾着雨珠。"带它去新学校吧，"她笑着把花盆放在我怀里，"记得定期浇水，就像记得母校的教诲。"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我摸了摸书包里那枚刻着校徽的钥匙扣。教学楼顶的避雷针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像极了当年纸飞机划过的弧线。雨后的操场泛着青草香，跑道旁的向日葵还在风中摇摆，我知道它们终将结出金黄的种子。校门口的玉兰树已经亭亭如盖，树影里似乎还留着我们晨读的剪影。此刻我忽然明白，母校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建筑，而是那些在课桌刻字、在月考失利时递来的纸巾、在运动会上共同挥洒的汗水，这些细碎的温暖早已长成生命里的年轮。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我最后回望了那扇爬满常春藤的窗户。风过处，爬山虎的新芽正悄悄攀上砖墙，在暮色中舒展成绿色的手掌。或许明天醒来时，这里会变成新的起点，但那些共同种下的时光，永远会在记忆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