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阳光总是先落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上。我蹲在书桌前写作业时,它就会踱着猫步从窗帘缝隙里钻出来,蓬松的尾巴扫过我的铅笔盒,惊得我差点把圆珠笔掉进墨水瓶。这只三花猫的名字叫绒绒,是从旧货市场捡回来的流浪猫,此刻正用前爪扒拉着我的帆布鞋,期待着被挠下巴的待遇。
晨光初现时,绒绒的橘色毛发会泛起蜜糖般的光泽。它喜欢在飘窗的羊毛毯上打滚,把蓬松的绒毛铺成一块会呼吸的地毯。我常看见它把爪子搭在茶几边缘,盯着窗外梧桐树的枝桠,直到某个瞬间突然蹿上窗台,后腿蹬着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这种专注又顽皮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在动画片里见过的橘色小王子。
午后阳光最炽烈时,绒绒会把自己缩成个毛线团。它总爱蜷在印着云朵图案的抱枕里,肚皮随着呼吸起伏,粉色的鼻尖沾着半片面包屑。有次我偷偷把冰镇酸奶藏在书柜深处,它竟用鼻子拱开了三层的木架,在满地玻璃瓶的叮当声中,慢悠悠地舔舐着酸奶盒。阳光透过纱帘给它镀上金边,连胡须都闪着细碎的光。
黄昏时分是绒绒的探险时刻。它会把家里的毛线球滚到每个角落,从书柜底层到空调外机,甚至能精准地撞开我藏在衣柜顶的快递箱。有次我打开尘封的旧纸箱,发现里面躺着它去年冬天埋藏的"宝藏"——半截发霉的羽毛和一颗生锈的铃铛。它叼着铃铛在客厅转圈,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正在充电的蓝牙音箱,整间屋子都跟着晃动起来。
暮色渐浓时,绒绒会蹲在玄关的猫爬架上凝视月亮。它的瞳孔会变成两枚竖起的黑曜石,耳朵随着晚风轻轻颤动。有个月圆之夜,我听见它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长吟,接着是"喵呜喵呜"的呼唤。循声望去,发现它正用爪子扒拉着门缝,眼睛里映着月光,像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归来的身影。
深夜写作业时,绒绒会变成温暖的毛垫子。它把脑袋枕在我交握的双手上,尾巴像条毛茸茸的蛇缠绕在手腕间。台灯的光晕里,我能看清它耳后新长出的白毛,像雪地里飘落的柳絮。有次我打盹被咖啡渍染了稿纸,它却警觉地竖起耳朵,用鼻子轻触我的脸颊,直到我揉着眼睛继续伏案。
寒流来袭的清晨,绒绒会蜷成我的"暖手宝"。它把冰凉的爪子塞进我的校服口袋,尾巴尖的热量透过布料传来。我总在书包侧袋备着冻干零食,看它叼着零食跳上跳下,像支灵活的橙色舞者。有次体育课滑冰摔破膝盖,它竟用舌头舔去我伤口上的雪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梅雨季节的午后,绒绒会变成会呼吸的除湿器。它总爱趴在滴水的空调外机上,爪子搭在生锈的防护网间。雨水顺着它的耳尖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有次我举着伞追它躲雨,它却突然跃上晾衣绳,把湿漉漉的尾巴甩成一面水帘,溅起的水珠沾湿了我的衬衫。
深秋的黄昏,绒绒会收集落叶当玩具。它把银杏叶叼进窝里,用爪子拍打松软的干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有次我捡起它遗落的枫叶夹在日记本里,发现叶脉间藏着它用猫薄荷写的小字:"今天又抓到三只麻雀"。原来它早就学会用尾巴在沙地上画圈标记我的位置。
初雪降临那晚,绒绒在窗台撒了层银白的绒毛。它把冻硬的鱼干藏进暖气片缝隙,第二天清晨,我看见它叼着鱼干在雪地里画了串梅花脚印。有次我发烧在家,它整夜用身体为我暖被窝,清晨发现它蜷在床边睡着了,鼻尖沾着冰碴,却还保持着守护的姿态。
如今绒绒的毛发已经染上岁月的霜色,但那些琥珀色的眼睛依然盛着晨光。它依然会在每个黄昏准时跳上窗台,爪印在玻璃上开出梅花,尾巴尖永远指向夕阳的方向。这个陪伴我十二年的毛孩子,教会我生命的韧性在于能在破碎中重生,就像它总能在冬日的雪地里,挖出春天第一颗发芽的草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