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穿透纱窗时，我总爱趴在窗台上数着树影里的光斑。那些跳跃的光点像被风吹散的星星，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在社区医院帮忙时，王奶奶塞给我的橘子糖。她布满皱纹的手握着我的，说："丫头，你让我想起年轻时在纺织厂，咱们一起数布匹的日子。"这句话像颗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让我开始懂得快乐是藏在褶皱里的糖纸，需要耐心才能拆开。

记得初二那年的雨季，教室里总飘着潮湿的霉味。班主任李老师把她的旧藤椅搬进教室，每天午休时都会变戏法似的从帆布包里掏出烤红薯。焦糖色的糖霜裹着绵软的薯肉，掰开时能听见"咔嚓"的声响。我们十几个女生围坐在窗边，看雨水在玻璃上画出一道道银线，听她讲年轻时在东北支边时，和工友们在雪地里烤土豆的故事。那些红薯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连走廊里回荡的雷声都变得温柔。

去年春天去山区支教，我遇到了改变生命轨迹的阿婆。她家屋檐下挂着半人高的腊肉，灶膛里烧着松枝，噼啪声和着山歌的调子。每天清晨，阿婆都会把腌了三年的梅干菜塞进我书包，说："城里娃吃不得这个，等会你教我认拼音吧。"我们蹲在晒谷场学《声律启蒙》，她布满裂口的手指划过纸面，念到"云对雨，雪对风"时，山岚正漫过她银白的发梢。当她终于能写出"春"字时，我看见她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星河。

上个月整理旧物，翻出高中时写满批注的《瓦尔登湖》。扉页上歪歪扭扭的"快乐是发现美的眼睛"被荧光笔涂得发亮，旁边贴着张泛黄的明信片，是大学时在敦煌鸣沙山写的。记得那个黄昏，夕阳把沙丘染成蜂蜜色，我和同行的画家老张躺在沙丘上，看流云在天际写诗。他忽然指着半空："你看，云彩在给月亮写信呢。"我们笑作一团，沙粒从指缝间漏下，像时光的碎屑。

此刻望着书桌上那盆从医院带回的多肉，肥厚的叶片托着露珠，让我想起王奶奶教我的"快乐储蓄法"——把每天的小确幸写在玻璃罐里，年末倒出来看。原来快乐不是遥不可及的彩虹，而是母亲煮粥时多加的那勺糖，是陌生人让座时眼角的笑纹，是失败后朋友递来的半块巧克力。就像此刻窗外渐次亮起的路灯，每盏灯都映着不同的故事，却都在夜色里连成温暖的星河。

暮色四合时，我合上日记本，听见楼下广场传来广场舞的音乐。穿红舞鞋的阿姨们踩着节拍旋转，她们发间银饰的叮当声，混着蝉鸣和远处孩童的嬉闹，在夏夜里织成一张柔软的网。或许快乐本就是如此，藏在生活的褶皱里，等待我们用真心去触摸，用善意去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