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我趴在书桌上盯着作文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发呆。墨迹未干的"难忘的事"几个字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像块顽固的橡皮擦，怎么也擦不掉记忆里那个潮湿的下午。

那天放学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我正低头数着脚下被雨水冲散的梧桐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母亲举着把墨绿色的雨伞，发梢还挂着水珠，裤脚沾着泥点。她把伞塞进我手里，转身就要冒雨往家跑。我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妈妈你等等，伞这么小......"

"快回去！"她甩开我的手，雨点砸在她肩头发出密集的鼓点。我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突然想起上周她腰疼请假时，我赌气说"反正你也不在乎我"。此刻她佝偻的背影和校门口卖糖葫芦的老王撞在一起，像幅褪色的水墨画。

第二天清晨，我在餐桌上发现个扎着红丝带的铁皮盒。掀开盖子，二十三颗水果糖整整齐齐排成圆圈，最中间躺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昨天淋雨感冒了，糖是昨天买的，你还没吃早餐。"糖纸上的水渍晕染开来，像朵未干的梅花。

我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正在倒牛奶的保温杯。母亲慌忙扶住杯子，手背上的青筋像老树根般凸起。她弯腰捡碎瓷片的动作让我想起小时候学骑自行车，她也是这样弓着腰，用肩膀托着后座。

那天下午我跟着她去菜市场。她蹲在鱼摊前和老板娘讨价还价，手指关节因用力泛白；在粮油店前驻足挑选，说"这个袋装米能放三个月"；最后在水果摊前多选了半斤橙子，说"你最爱吃甜的"。我蹲在旁边剥橘子，忽然发现她后颈处有块硬币大的烫伤疤痕，边缘已经泛白。

暮色四合时，她背着我穿过熟悉的街道。雨水把路灯浇成模糊的光团，她哼着走调的童谣，后背被雨水浸透的衬衫贴在皮肤上。我数着她脚步的节奏，突然明白为什么她总说"妈妈腿脚灵光"。原来那些轻盈的步伐里，藏着多少次忍着腰痛的坚持。

现在每次经过校门口的梧桐树，我都会驻足看雨。那些细碎的水珠顺着叶脉滚落，恍惚间又看见那个在雨中奔跑的身影。铁皮盒里的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让我懂得最珍贵的礼物，往往藏在最朴素的日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