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般流淌在教室窗棂上，我望着窗外抽芽的梧桐树，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书包里鼓鼓的野餐垫。上周班主任宣布春游消息时，后排男生夸张的欢呼几乎掀翻课桌，此刻课桌间还残留着他们嬉闹时洒落的橡皮屑。我数着课桌右上角被阳光晒暖的刻痕——那是去年秋游时和同桌用铅笔留下的纪念，突然觉得这方寸之间的痕迹竟比整个春天还要鲜活。

清晨六点的闹钟被窗外的麻雀啄醒，我抓起装着三明治的保温箱往校门口赶。操场上已有零星同学在调试风筝，蓝白相间的校服掠过沾着露水的草坪，像一群振翅欲飞的云雀。当大巴车碾过结着薄冰的村道时，后视镜里掠过成片的油菜花田，金黄的波浪在晨风中翻涌，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花在流动还是车在飞驰。

抵达郊野公园已是九点。我跟着小美她们穿过缀满野樱的林荫道，粉白的花瓣落在她新买的帆布鞋上。放风筝的草地上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原来张老师带着几个男生在教"之"字风筝的收线技巧。我蹲下身帮小美调整竹篾的角度，她耳后的茉莉花香混着草叶的清新钻进鼻腔。当我们的蝴蝶风筝冲上云霄时，小美突然指着天空惊呼："快看！那是不是风筝的影子？"

午餐时间在溪畔展开。我展开印着卡通图案的野餐垫，发现李明偷偷藏起来的巧克力被阳光晒得黏软，他涨红着脸解释是装在保温杯里忘了拿。水流声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知是谁带的口琴在林间飘荡，断断续续的《茉莉花》调子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我咬开夹着蜂蜜的吐司，突然想起生物课学的授粉知识，原来这些野花都是昆虫的食堂。

午后探索森林时，小美发现树洞里有团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我们屏息靠近，看见刚破壳的雏鸟正用绒毛覆盖受伤的翅膀，树皮上还留着去年冬天松鼠储存松果的痕迹。王老师用放大镜教我们观察叶片脉络，那些细密的纹路像极了老人手背的青筋，又像母亲织毛衣时留下的针脚。当夕阳把枫叶染成琥珀色时，我们才惊觉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返程大巴启动时，我回头望见山峦在暮色中化作水墨画卷。保温箱里三明治的油渍已经凝固成金黄的琥珀，小美帆布鞋上的野樱花瓣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车窗上凝结的雾气模糊了远山，却清晰了记忆里那些跳跃的瞬间：张老师被风筝线缠住手腕的滑稽模样，李明为抢最后一块饼干涨红的脸，还有王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的蝴蝶翅膀脉络图。

暮色中的校园亮起路灯，我摸着书包里被压皱的标本夹，夹层里还夹着片带着露水的银杏叶。生物老师说过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密码本，而今天的春游，我们不仅破译了蒲公英的降落伞，更读懂了生命在时光里写下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