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跟着父母漫步在城西的青藤公园,这座被绿荫环绕的都市绿洲总让我想起童年时外婆家后院那片野花遍地的荒地。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往里走,空气里浮动着青草与木樨混合的清香,远处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仿佛连时光都变得轻快起来。
转过缀满凌霄花的拱形花门,眼前豁然开朗。公园中央的镜湖像一块碧玉镶嵌在绿毯上,湖心亭的飞檐挑着几缕流云,垂柳的倒影在水面轻轻摇晃。我蹲在青苔斑驳的湖畔石阶上,看鱼群从芦苇丛中惊起,银鳞闪烁着掠过水面,惊飞了正在啄食的翠鸟。母亲递来草编的捕鱼网,我学着《小蝌蚪找妈妈》里的画面,把网子缓缓沉入水面,虽然只捉到两尾 minnow,但阳光穿过水面的光斑在网眼间跳跃,竟比动画里的场景更令人心动。
沿着木栈道往东走,紫藤花廊下支着二十余张藤编长椅。椅背上斑驳的藤纹里还嵌着去年深秋的梧桐叶,此刻却已爬满紫藤新抽的嫩芽。几个穿校服的少年正在椅背上刻名字,刻刀在藤条上划出的细痕里渗出淡黄的树脂。我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看穿碎花裙的少女用手机拍摄紫藤花瀑,花瓣落在她发梢的瞬间,忽然想起去年春天和祖父在这里拍全家福的情景。老人戴着老花镜调整三脚架的镜头时,紫藤花恰好飘落在他的银发上,像给时光按下了暂停键。
转过花廊拐角,儿童乐园的铃铛声清脆地传来。秋千架上的红黄两色小马正随着铁链摆动,金属支架上缠绕的常春藤结着淡紫色的花苞。几个穿背带裤的男孩正在沙坑里堆城堡,他们用树枝当指挥棒,用矿泉水瓶当护城河,玩得满头大汗却仍争论着城墙该砌三角形还是正方形。我蹲下身观察他们用树枝戳出的"地道战",突然发现沙粒间藏着去年夏天遗留的蝉蜕,半透明的空壳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沿着林荫道往北走,发现公园深处藏着片野生花圃。被踩实的泥土上星星点点开着蒲公英、紫花地丁和二月蓝,最引人注目的是几株自生自长的重瓣芍药,粉白花瓣层层叠叠,像是被风吹散的云霞落在人间。几个退休教师在此晨练,他们用竹竿搭起支架,将花枝剪成各种造型。李奶奶教我辨认植物:"这叫'六角英',花瓣数能凑成六角形的就是上品。"她布满皱纹的手指拂过花蕊,忽然说起年轻时在乡村看芍药花会的往事,絮絮叨叨中,我竟分不清是看花,还是听她讲述那些被时光封存的记忆。
暮色初临时分,我们坐在湖心亭的朱漆栏杆前。晚风送来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却盖不过蝉鸣的合奏。父亲指着天际渐变的云霞:"你看,火烧云像不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龙卷风?"母亲笑着从背包里取出保温杯,枸杞红枣的香气混着茶香在暮色中氤氲。我低头看自己沾着草屑的球鞋,突然发现石板路上的光影已经悄悄爬到了脚边,就像那些在公园里生长的时光,不知不觉就攀满了记忆的缝隙。
归途经过儿童乐园,看见最后几个玩沙的男孩正在收拾玩具,他们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家",门框上挂着用矿泉水瓶串成的风铃。回望公园,晚霞将紫藤花廊染成绛紫色,镜湖面泛起金色的涟漪,仿佛整座公园都在暮色中轻轻合上了书页。那些被阳光晒暖的座椅、被露水打湿的藤蔓、被蝉鸣浸润的晚风,都化作细碎的星辰,落进我盛满夏日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