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刚响，我就像离弦的箭冲出了教室。拐过街角时，一阵熟悉的毛茸茸的蹭动声突然撞进耳朵里，我顺着声音望去，看见小黄正蹲在石阶上，蓬松的尾巴有节奏地扫着地面。这个比我大两岁的金毛犬总是这样，像块磁铁似的把我的书包勾到它面前。

这个毛色像打翻的蜂蜜罐的大家伙，右耳尖缺了个小口子，那是去年冬天我举着烤红薯跑得太急时撞的。它总爱用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我看，睫毛像两片会呼吸的绸缎，每当看到我拿出牵引绳，就会把前爪搭在膝盖上，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轻顶我的手。记得去年冬天流感肆虐，我裹着厚重的羽绒服蜷缩在沙发上，它竟整夜把脑袋枕在我脚边，用体温为我捂着脚踝。

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是城郊的湿地。初春的芦苇刚冒出嫩芽时，小黄会在浅滩边追着水鸟奔跑，银亮的皮毛被春雨打湿后像披了层珍珠。有次我捡到个生锈的铁皮盒，盒盖上刻着"1948"的字样，它突然冲过来用鼻子拱开盒盖，叼着盒底掉出来的旧照片朝我奔来。照片里穿军装的年轻人站在白杨树下，背景里隐约可见铁丝网，而小黄的前爪正搭在年轻人肩头——原来它和这片土地有着更深的羁绊。

去年暑假暴雨冲垮了公园围栏，小黄在雷声中独自守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浑身泥浆的它叼着半截断绳冲进家门，脖颈处结着厚厚的血痂。原来它在暴雨中护着被冲散的流浪猫群，被铁丝网划伤后仍坚持用身体为幼崽挡雨。那天我第一次发现，这团毛茸茸的暖阳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它蜷缩在浴缸里舔舐伤口时，水珠顺着它颤抖的胡须滴落在地上，像在书写无声的日记。

上个月我参加编程比赛失利，蹲在电脑前对着满屏代码发呆。忽然有温热的鼻尖蹭过手背，抬头看见小黄正歪着脑袋看我，嘴里叼着个沾满草屑的U盘。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它观察到的湿地生态数据——原来它每天带着不同颜色的牵引绳，在芦苇丛中埋了二十七个观察点。最末尾的文档里，歪歪扭扭写着："小主人需要能量补给站"。

前些天整理旧物时，从它最爱的磨牙棒包装里抖落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致小黄——2015年6月，你救回了被困树上的橘猫，我们给它取名雪球。"原来它比我更早记住了那个救猫的下午，阳光穿过它湿润的鼻尖，在水泥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此刻夕阳正为它镀上金边，它依旧像当年那样蹲坐在台阶上，只是右耳的缺口处，新生的绒毛正在悄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