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穿过竹篱笆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蹲在鸡窝边数着蛋壳上的裂纹，老母鸡正用喙轻轻啄着草料，蓬松的羽毛在热浪中微微颤动。这只灰褐色的老母鸡是我们家养了五年的老住户，它已经记不清自己下过多少颗蛋，就像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数不清自己开过多少次花。

它的羽毛早已褪去原本油亮的光泽，左翅根处还留着去年冬天被野猫抓破的伤疤。每当它歪着脑袋打盹时，我总爱用草茎拨弄它的羽毛，看那些细碎的绒毛簌簌落在草地上。最有趣的是它走路的姿态，右爪总是不自觉向内侧倾斜，像是在 compensating for the old injury。村头磨豆腐的老王常说："这老东西走起路来比太极还讲究，保准能活到百岁。"

清晨五点，老母鸡准时在鸡窝里下蛋。我常被蛋壳碎裂的脆响惊醒，掀开草垫时总能看到它蜷缩在角落里打盹。它会把新下的蛋轻轻推到窝边，用翅膀盖住其他蛋，仿佛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去年冬天大雪封门，我注意到它每天要下两颗蛋，后来才知道是给肚子里的小鸡保温。当第一只绒毛未干的小鸡破壳而出时，老母鸡整夜守在窝边，用翅膀把四个雏鸡裹成温暖的一团。

春天来临时，老母鸡开始领着小鸡们满院觅食。它们会排着队钻进草丛，像一串会走路的黑珍珠。有次我追着它们跑过小溪，看见老母鸡突然停下，用翅膀挡住水流，让小鸡们先过去。阳光照在它湿润的眼睛里，折射出细碎的银光，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原来动物也有自己的母性光辉。

去年秋天老母鸡开始显得格外消瘦。有天夜里它突然抽搐着倒下，我连夜请兽医来治疗。老张医生摸着它凹陷的腹部叹气："这老东西估计撑不过冬天了。"我们给老母鸡喂了三天中药，它却始终不吃不喝。最后那个雪夜，我轻轻抱起它放在暖气片旁，看着它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老张医生说："它最后看的是院里的石榴树，那棵树结的果子它最疼爱。"

现在每到清明，我总会在石榴树下摆一碟炒米和红苯。春风拂过时，老母鸡常在梦里用翅膀轻轻梳理我的头发。村口磨豆腐的老王说动物也有灵性，我总觉得老母鸡的羽毛化作了石榴树上的新芽，它的蛋壳碎成了石板路上的花纹。生命或许就像这老母鸡的故事，在轮回中留下温暖的痕迹，教会我们珍惜每个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