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蝉鸣声裹着热浪扑进图书馆的玻璃窗。我蜷缩在靠窗的角落,膝盖上摊开的《昆虫记》正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指尖抚过法布尔的字句时,忽然听见后排传来清脆的翻书声——那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尖去够高处的《安徒生童话集》。
记得第一次接触书籍是在七岁那年的槐花季。奶奶的樟木箱底藏着本泛黄的《唐诗三百首》,褪色的宣纸间夹着几片干枯的槐花瓣。每当槐花簌簌落在窗棂上,我就趴在八仙桌上,用铅笔在花瓣背面默写"床前明月光"。墨水洇湿花瓣的瞬间,李白的月光似乎也渗进了我的作业本里。
初二那年,我在市图书馆发现了另一个世界。四楼古籍区的檀木书架像迷宫般深邃,指尖划过《本草纲目》的雕花边框时,会触碰到百年前医者的体温。某个暴雨突袭的傍晚,我躲进临窗座位,看着雨滴在《徐霞客游记》的宣纸页上晕开墨痕。当读到"霞客偶过一山,见石上有字,风雨剥蚀不可辨"时,忽然觉得那些被雨水模糊的字符,正与三百年前的拓印悄然重叠。
高三的晚自习总伴着咖啡香。教室后排的空座位成了我的秘密基地,那里堆着从旧书市淘来的《瓦尔登湖》和《苏菲的世界》。某个深秋的黄昏,当林清玄的《人间有味是清欢》第无数次滑落书页时,我忽然在"人间有味是清欢"的句下写下了自己的注脚:"是书页间的油墨香,是翻页时纸张的触感,是文字在晨昏交替中生长出的温度。"
此刻坐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阳光正穿过《追风筝的人》的书脊。那些被岁月打磨得温润的烫金字,与窗台上新抽芽的绿萝形成奇妙呼应。书架间飘来《百年孤独》的羊皮纸气息,混着咖啡机蒸腾的水雾,在光束中织成细密的网。忽然想起初中时在旧书店遇见的那位老先生,他总说:"书虫的翅膀是文字织就的茧,破茧时才能看见星空。"
暮色渐浓时,邻座女孩的铅笔尖在《小王子》的扉页上轻轻停顿。她鬓角的汗珠折射着暖黄灯光,与书页间那些被无数读者摩挲得发亮的句子一起,在夏末的晚风里轻轻摇晃。我合上《瓦尔登湖》,发现掌心的书页纹路,竟与湖畔的芦苇荡有着相似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