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窗上，我望着阳台上那盆茉莉花出神。月光透过云隙洒在雪白的花瓣上，恍惚间又看见母亲蹲在老屋门槛前的身影，她布满皱纹的手正轻轻擦拭着花盆上的灰尘。

那盆茉莉花是母亲从外婆家带来的。老宅的墙角种满花草，外婆总说茉莉是"最懂人心的花"，要在晨露未晞时浇水，要在暮色四合时剪枝。母亲接手这株花时，它正值盛夏，枝叶间缀满青涩的花苞。记得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母亲用竹竿搭起支架，把弱不禁风的幼苗固定在墙边，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在阳光里闪着晶亮的光。

十二岁那年的深秋，我发高烧住院。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弥漫，我蜷缩在病床上，恍惚间听见母亲带着哭腔打电话："医生说必须打针..."我迷迷糊糊看见母亲把一束茉莉花放在床头柜上，花瓣上的水珠正顺着叶脉滚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光。母亲坐在床边守了整夜，每隔两小时就用保温杯接热水，轻轻吹凉了喂我喝下。那些沾着露水的花瓣，像无数只温柔的手，抚平了我因高烧产生的焦躁与恐惧。

去年春天回老宅，发现那株茉莉早已开满整个院落。母亲坐在摇椅上，膝头摊着本泛黄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二十年来剪下的花枝标本。她说最欣慰的不是茉莉年年开花，而是我如今也会在清晨为花浇水，在黄昏修剪枯枝。"你看这朵花，"她指着花苞轻笑，"它要在最艰难的寒冬积蓄力量，才能在春天绽放得这样灿烂。"我忽然明白，那些被茉莉花见证的时光里，母亲教会我的不仅是养花的技巧，更是如何在生活的风雨中保持坚韧。

此刻窗外的茉莉开得正盛，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母亲去年冬天因病住进了医院，但阳台上的花依然按时绽放，仿佛她从未离开。我轻轻摘下一片花瓣夹进书页，忽然懂得有些记忆就像深埋的种子，即便经历岁月的风霜，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绽放出照亮生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