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红砖灰瓦的教学楼前洒下斑驳的光影。我习惯性地沿着林荫道慢跑,脚步惊起一群啄食的麻雀,它们扑棱棱飞向远处的香樟树,抖落的叶片打着旋儿,在空中拼凑出初春特有的青涩图景。这座始建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老校区,在时光的打磨中沉淀出独特的韵味,青苔爬满的砖缝里藏着故事,每一片落叶都镌刻着光阴的纹路。
沿着爬满凌霄花的围栏往东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樱花大道。四月的风裹挟着细碎的花瓣,将整条长廊染成粉白相间的云霞。记得去年毕业季,我们曾在这条路上铺开野餐垫,看花瓣随着毕业典礼的钟声缓缓飘落。花坛边的石桌上,至今留着当年刻着同学名字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间凝结的时光仿佛仍在呼吸。最妙的是雨后的清晨,水珠在花瓣上滚成水晶珠链,折射着晨光,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转过樱花大道的拐角,荷塘便如同一幅水墨画卷展开。盛夏的午后,池水被晒得发烫,荷叶却依然青翠欲滴,像无数把撑开的碧伞。记得那次生物课实践,我们蹲在木栈道上观察蜻蜓点水的涟漪,看它们在水面写下的神秘符号。最难忘的是某个暴雨突至的傍晚,乌云压着荷塘翻滚,雨点砸在荷叶上奏出密集的鼓点,水花溅到石阶时,竟映出晚霞的七彩倒影。如今荷塘边的木桥依然横跨水面,桥柱上系着的许愿瓶里,还装着往届学生写的诗句。
沿着荷塘向北,穿过爬满紫藤的拱门,便到了图书馆前的银杏大道。秋日的阳光将金黄的银杏叶照得透亮,学生们捧着书本匆匆走过,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去年深秋,我曾在银杏树下捡到一片完整的四叶草,叶脉间用铅笔写着"愿所有努力都有回响"。如今那片叶子被夹在毕业纪念册里,与飘落的银杏叶堆成了书页间的琥珀。最动人的是黄昏时分,夕阳将银杏叶的影子拉得很长,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满地碎金,连空气都浸透了松香与墨水的味道。
穿过银杏大道向西,操场便呈现在眼前。塑胶跑道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篮球场边的梧桐树投下斑驳树影。记得高三百日誓师那天,我们在跑道上摆出"必胜"二字,用粉笔在地面画出巨大的加油标语。现在跑道旁新添了智能健身器材,但那些曾在跑道边晨跑、夜跑的身影,依然会在每个晨光熹微的清晨准时出现。最难忘的是某个深秋的傍晚,夕阳将跑道染成橘红色,穿着校服的少年们追逐着最后的余晖,笑声惊起林间栖息的鸟群。
回到教学楼时,暮色已渐浓。晚风送来琴房传来的《月光奏鸣曲》,混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教学楼前的石阶上,几个低年级学生正围坐在冬青丛边,用树枝在雪地里写名字。远处操场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夜色中的星子。我忽然想起老校区的传说:建校时种下的七棵古槐,每逢甲子年就会结出七颗金豆。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但那些在樱花雨中许愿的少女,在荷塘边写生的画师,在银杏树下读书的学子,何尝不是时光赠予校园最珍贵的果实?
暮色渐浓时,教学楼顶的钟声又响了。这声钟声穿过七十年风雨,依然准时地敲响在每个清晨与黄昏。当钟声与林间的鸟鸣、图书馆的翻书声、操场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我忽然懂得,校园最美的风景,从来不是某个特定的季节或场景,而是时光长河里那些共同生长的青春剪影。那些在樱花树下起誓的少年,在荷塘边写生的画笔,在银杏树下读书的剪影,最终都化作老校区砖缝里沉默的苔痕,在年复一年的晨昏中,讲述着关于成长与记忆的永恒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