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站在校门口仰头望着灰白相间的教学楼，金属校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这是我在A市第三中学的第三年，也是第一次以毕业生的身份走进校园。

穿过爬满常春藤的拱形门，空气里漂浮着桂花蜜般的甜香。我习惯性地走向实验楼方向，却在拐角处撞见正在布置展板的学长。他手忙脚乱地扶正被碰倒的展架，抬头时露出被晒红的脸："同学，这里不是你的考场！"我这才注意到墙上的红色公告栏写着"高三（2）班学业规划展"，而我的书包上还挂着初二时的校徽。尴尬地摸出学生证递过去时，才发现封皮已经卷起毛边。

午休时的食堂总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但此刻我盯着餐盘里孤零零的青菜发呆。邻桌的学姐突然探过头："要不要试试我带的家乡菜？"她掏出的铝制饭盒里，辣椒炒肉和酸豆角在油光里泛着诱人的光泽。我们边吃边聊，她告诉我三年前我也曾在这里迷路，是隔壁班的男生主动借给我校徽，后来发现竟是转学生。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教我辨认食堂窗外那棵百年香樟的树洞，据说能塞进整个手掌。

周末的图书馆总比平时热闹。当我第三次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迷航时，坐在斜对面的男生突然递来一张纸条："需要帮忙整理知识框架吗？"他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思维导图，红色记号笔圈出重点。我们约定每天放学后在这里自习，逐渐发现他总在书包里备着创可贴和薄荷糖。某个暴雨突袭的傍晚，他默默把伞塞给我，自己冒雨跑向公交站，湿透的校服贴在后背晕开深色的痕迹。

期中考试后的黄昏，我在空教室里发现散落的试卷。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被红笔详细批注，旁边还有"建议加强三角函数训练"的批语。抬头看见讲台上的张老师正在收拾教具，她转身时鬓角有根白发晃过："上次课代表说你是转学生，最近作业正确率提升很快。"我握着发烫的试卷，突然想起她办公桌上那盆总在窗台枯萎又重新开花的绿萝。

元旦联欢会彩排时，我抱着话筒在后台紧张得发抖。忽然有双温暖的手覆住我的手背，是总坐在前排的男生。他轻轻哼起我手机里存着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我们跟着音乐即兴排练，台下传来零星的掌声。当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时，我看见礼堂穹顶的星空灯映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些在走廊偶遇的、在图书馆互相督促的、在食堂分享故事的瞬间，此刻都化作星光落进瞳孔。

毕业典礼那天，我特意穿上了初来时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走过三年前撞见的学长，他已成为学生会主席，正在为优秀毕业生致辞。当我接过证书时，突然被人群涌动的风推搡到礼台边缘，张老师的手轻轻扶住我颤抖的肩膀。她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极了绿萝重新绽放时，那抹倔强的新绿。

离校前夜，我在香樟树下遇见那个总帮我整理笔记的男生。月光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他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年来我借阅过的书，每本都贴着不同颜色的便签。"从《时间简史》到《百年孤独》，"他笑着擦去我额角的汗珠，"原来你读过的书比我的还多。"夜风卷起铁盒里的纸页，那些关于函数公式、古诗词和未来理想的字句，在月光下泛起温柔的波纹。

此刻我站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看着梧桐叶在秋风中翻卷。三年前那个迷路的自己仿佛就在昨天，而此刻掌心的茧子是握笔的痕迹，指间的疤痕是考试失利留下的勋章。那些在陌生校园里交到的朋友，那些跌跌撞撞的成长足迹，都化作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沉默地诉说着关于适应与蜕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