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闷热的九月午后,我攥着书包带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走廊里穿梭的同学们。新学期开学第一天,转学生林小满就站在第三扇窗前,像只被雨困在屋檐下的麻雀,局促地搓着校服衣角。阳光从她头顶的玻璃窗斜切下来,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却照不暖她紧抿的嘴角。
"同学,你的水杯。"我鬼使神差地递出矿泉水瓶。她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细密的水珠,眼睛像浸在深潭里的黑曜石。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刚从邻市转学过来,行李箱里塞着半本泛黄的《飞鸟集》和两件叠得方正的校服。
真正与她熟络是在深秋的体育课。当其他女生在跑道嬉闹时,林小满总缩在角落练习跳远。有次她起跳时后仰摔倒,膝盖蹭破的伤口渗出血珠,在塑胶跑道上洇出暗红的花。我蹲下身时才发现她校服口袋里塞着张皱巴巴的缴费单,边角被攥得发毛。
"我爸妈在工地摔伤腿了。"她低头盯着渗血的纱布,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梧桐叶。那天下午,我把自己的早餐钱塞进她手心,她却掏出本《飞鸟集》推过来:"你念,我抄。"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干枯的银杏叶,字迹从稚嫩渐变到遒劲,像条蜿蜒的溪流。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元旦联欢会。当班主任宣布成立合唱团时,林小满突然举手:"我能加入吗?"她沙哑的嗓音在礼堂穹顶下颤抖,像首未完成的诗。我们临时组队排练时,她总在午休时间对着空教室练声,直到把《送别》唱得字字泣血。
演出当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站在C位。当《送别》的旋律响起时,我突然发现她左耳戴着枚银色耳钉,在追光灯下闪着微光。最后一曲《夜空中最亮的星》响起时,她突然转向我所在的位置,眼睛亮得像是藏进了星星。
散场后她拉住我:"明天能教我打篮球吗?"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校服口袋里露出一角缴费单,边角已经磨得发白。后来我们常在放学后切磋,她总把篮球抛得老高,直到我学会用她教的"梧桐叶式投篮"。有次她突然说:"你看,我们就像书里说的,'生命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现在每当我经过三楼走廊,总能看到林小满在窗前读书。她校服口袋里依然装着缴费单,但旁边多了本包着牛皮纸的新书。上周她塞给我张纸条:"下周跳远比赛,我们一起报名吧。"夕阳透过玻璃窗,在她发梢镀上新的金边,这次温暖得像是整个秋天都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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