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总让我想起初中教室窗外那棵老槐树。树影斑驳地洒在褪色的蓝漆木桌上，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闷热的九月清晨。那时我刚升入初中，站在教学楼走廊上望着三楼教室，看见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用粉笔勾勒三角函数图像，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黑板上拖出斜斜的琴弦。

教室后排的座位总是最热闹的。我和阿杰挤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他总爱把物理课本藏在数学练习册后面偷看。记得有次月考，我解不开几何题急得抓耳挠腮，阿杰突然从书包里掏出张草稿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辅助线："你看这里应该连个斜线，就像你昨天教我的抛物线公式。"我们趴在课桌上比对着步骤，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刘海，他鼻尖沾着橡皮屑，却笑得像只偷到蜂蜜的熊。

每周三的体育课是全班最期待的时光。李老师会带我们到操场东边的梧桐林里做拉伸，她总说："运动后记得做三分钟深呼吸，就像给大脑做按摩。"记得初二运动会接力赛，我们班最后一棒的小美在弯道摔破了膝盖，却咬着牙跑完最后五十米。看台上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我看见李老师抹着眼泪，她手里的矿泉水瓶摔在地上，水渍在塑胶跑道上晕开一朵蓝花。

课间操时间最是充满秘密。我和阿杰总爱躲在楼梯拐角，用校服兜里的小本子记下老师们的"金句"。语文老师王姐说"作文要像春笋破土，先有芽尖再冒尖"，化学老师赵叔总把元素周期表编成顺口溜。最难忘那次李老师把粉笔头扔进黑板槽，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成长是道必答题"，粉笔灰落在她肩头，像落了一肩星星。

毕业前最后那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我们挤在教室后排传阅毕业册，阿杰在空白处画了只戴眼镜的卡通老师，我偷偷在李老师照片旁写"您教我们解方程，却没教会我解离别"。窗外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和三年前开学时那场太阳雨重叠。李老师默默收走我们的毕业册，在扉页写下"愿公式与诗行皆成光"，墨迹未干就被雨水洇开，像滴在青春里的泪。

最后一次值日那天，我蹲在黑板角落擦粉笔槽，发现里面卡着半截粉笔头。阳光穿过窗棂，粉笔灰在光束里跳着金色的舞。忽然听见前门传来脚步声，李老师抱着保温杯站在门口，杯里飘出淡淡的茉莉香。她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这道题还有另一种解法，你们看——"

蝉鸣忽然停了，梧桐叶沙沙作响。我望着她鬓角新添的银丝，想起她总说粉笔灰落在肩膀是荣耀。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斑驳的蓝漆木桌上交叠，像两道永远解不开的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