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丝斜斜地打在教室玻璃上，我蜷缩在座位上，额头烫得像块火炭。同桌小敏递来的退烧药被攥在掌心，却迟迟不敢吞咽——班主任王老师正站在讲台前，用红笔在教案本上画着圈，目光扫过每个学生发烫的额头。

那天清晨的课间操，我的双腿突然像灌了铅。扶着走廊栏杆时，看见王老师蹲下来查看我发抖的手腕，她灰白的发丝被晨风吹得微微颤动。"小满脸色好差，校医室去。"她轻轻扯我起来，却在我转身时被门框绊住了胳膊。我听见她倒抽冷气的声音，却还听见她笑着安慰："别怕，老师背你去。"

我伏在她单薄的脊背上，能感觉到她后背的汗水浸透校服。消毒水的气味和她的茉莉香皂气息缠绕在一起，校医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王老师用冰凉的听诊器检查我胸口时，我听见她对着护士说："先开退烧针，再量体温。"护士阿姨打针时我疼得缩了缩，她立刻握住我的手："王老师帮你按住，我们轻轻打。"

住院部的走廊像条潮湿的长廊。王老师每天清晨六点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带着保温桶装的鸡汤和刚烤好的苹果派。她总说病房的窗帘挡不住春光，却在我昏睡时悄悄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在床头那盆她从家里带来的绿萝上。深夜我高烧说胡话时，她握着我的手在输液单上画太阳，说："你看，病毒正在退潮。"

住院第七天清晨，我偷偷摸出体温计。38.2℃的红色水银柱让王老师眼睛发亮："终于退烧了！"她变魔术似的从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里面贴着我在课堂上画的歪扭涂鸦——那是上周美术课我发高烧时画的向日葵。她指着画上被涂成黑色的小花说："你看，它现在在等春天。"

出院那天，王老师背我穿过开满紫藤的长廊。她后背的校服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却把我的书包顶在胸前，像护着易碎的瓷器。路过操场时，她突然蹲下来，用树枝在沙坑里画了朵向日葵："老师背你转圈圈，就像画笔转圈圈。"沙粒从她指缝漏出来，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返校后的第一堂课，王老师把我的座位调到了第一排。她特意把保温杯放在我桌边，杯壁上贴着便利贴："记得喝温水。"午休时我听见后排传来压低的啜泣，转头看见小敏抱着退烧贴在抹眼泪。王老师立刻起身，用她常握粉笔的手背轻轻擦掉小敏眼角的泪花："我们都是小太阳，要互相发光。"

毕业典礼那天，我在礼堂后台撞见王老师整理毕业生档案。她戴着老花镜，正用红笔在每个人的档案页边画星星。我忽然想起住院时她画的向日葵，想起她背我穿过紫藤长廊时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她抬头看见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走，老师请你吃冰淇淋。"

蝉鸣聒噪的午后，我们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王老师剥开包装纸时，我看见她虎口处有块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带我们春游时被树枝划伤的。"当时你哭得比我还凶。"她笑着把冰淇淋递给我，"现在要当老师了，记得把温暖传递给更多人。"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忽然明白，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校服、深夜画满太阳的体温单、沙坑里转圈圈的向日葵，都是时光写给成长的书信。而王老师，就是那个在信纸背面悄悄写下寄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