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刚响，我就冲出了教室。暮色中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肩头，书包带子勒得手心发烫。拐进小区时，忽然看见单元楼下的桂花开了，金灿灿的香气混着厨房飘来的红烧肉味道，像条金丝带缠住了我的鼻子。

推开家门，妈妈正踮着脚够柜顶的米袋。围裙上沾着面粉，发梢还挂着几点油星子。"慢点慢点！"她慌忙转身，后腰撞在冰箱上发出"咚"的闷响。我扶住她肩膀时才发现，她右手虎口有道结痂的伤口，像枚小小的月牙。

这场景让我想起去年冬天。流感病毒突然造访，我烧得说胡话。凌晨三点被咳嗽声惊醒，看见妈妈蜷在沙发里，手里攥着退烧贴和体温计。她用酒精棉球擦拭我滚烫的脚心，棉球浸湿了又拧干，像在给火苗浇冷水。晨光微熹时，她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眼镜滑到鼻尖，手还虚虚护着被角。

上个月月考失利，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妈妈端着冰镇西瓜进来，轻轻推开门："尝尝这个。"她没说话，只是把西瓜切成八瓣摆成花朵形状。我咬到最中间那块时，突然尝出淡淡的苦味——原来她偷偷把维生素片碾碎了混进西瓜里。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我盯着果盘上凝结的水珠，想起她总说"水果要现摘的才甜"，却不知自己早已把苦涩藏进了甜味里。

前些天帮妈妈整理旧物，翻出她年轻时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写着："今天学会做西红柿炒蛋，爸爸说比饭店的还香。"照片里穿着碎花裙的姑娘举着奖状，背后是"三好学生"的奖牌。原来她也曾是别人眼中的好孩子，像现在的我一样追逐着掌声。

此刻妈妈正往我书包里塞保温饭盒，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多喝热水。"她重复着这句话，和十二年前给我擦脚心时用的语气一模一样。我突然明白，那些唠叨的"多穿衣服""按时吃饭"，那些看似平常的叮嘱，都是她把岁月熬成蜜糖，一勺勺喂进我生命里的甜。

暮色渐浓，楼道里传来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妈妈转身要去关厨房窗户，我忽然抓住她的手。她掌心的茧子比我的手还大，指节处有常年握锅柄磨出的痕迹。这些纹路像极了银杏叶的脉络，记录着从春到秋的四季轮回，却始终温柔地托举着我的成长。

窗外桂香更浓了，我忽然觉得这香气里藏着无数个夜晚：妈妈在台灯下改作业时晕开的墨迹，她悄悄把长高后不穿的小鞋塞进行李箱，还有她总说"家里有饭"时眼角的笑纹。这些细碎的光点，原来早就连成了照亮我前路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