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穿透纱窗时,我总爱趴在老槐树的枝桠上发呆。树影斑驳间,那些被时光揉碎的童年碎片,像蒲公英的绒毛般轻轻飘落在记忆的褶皱里。
记得那年暑假,隔壁王叔送来一窝刚破壳的麻雀。它们歪着脑袋啄食小米,绒毛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我和发小阿满用竹篾编了个鸟窝挂在树梢,每天清晨都蹲在树下看雏鸟学飞。直到某个暴雨突至的午后,鸟窝被狂风掀翻,幼鸟们惊慌失措地扑棱着湿透的翅膀。我们追着满地乱窜的小家伙,在泥泞中摔作一团,直到王叔举着油纸伞跑来,才从水沟里捡回最后两只瑟瑟发抖的雏鸟。
秋千架是后街孩子们的心头好。锈迹斑斑的铁链拴着褪色的蓝布帘,每次荡到最高处,我总要对着天空喊三声"我要当飞行员"。阿满总爱在秋千下放风筝,那只断线的蝴蝶风筝曾挂在老槐树的最高枝头整整七天。直到某个黄昏,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阿满突然指着树梢惊呼:"风筝在跳舞呢!"我们仰头望着那抹被晚霞染红的蓝影,直到暮色吞没最后一丝光亮。
最难忘的是除夕夜的偷糖记。大人们围坐在八仙桌旁包饺子,厨房里飘出糖渍梅子的酸甜香气。我和表弟趁大人不备,蹑手蹑脚溜进储藏室,从木箱底翻出个红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颗裹着糖霜的核桃仁,油纸包上歪歪扭扭写着"甜甜蜜蜜"。我们屏息将糖包塞进衣兜,却在跨出门槛时被奶奶的蒲扇打了个趔趄。她举着火把笑骂:"小馋猫们,糖罐子又遭殃啦!"可当看到我们冻得通红的小脸,又变魔术似的端出热腾腾的桂圆茶。
如今站在阳台上眺望老槐树,那些被蝉鸣浸润的往事依然鲜活。树根处石缝里冒出的野莓,秋千架上褪色的蓝布,还有糖罐里残留的糖霜,都在提醒我童年不是褪色的照片,而是永远鲜活的琥珀。每当夜风拂过窗棂,我仿佛又听见麻雀啁啾的晨曲,看见蝴蝶风筝掠过晚霞,触摸到糖霜在指尖融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