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蹲在老槐树下数着新抽的嫩芽，忽然听见灌木丛里传来窸窣声——一只雪白的小兔正用粉红鼻尖拱开沾着露珠的草叶，琥珀色的眼睛忽闪忽闪，像两颗会呼吸的琥珀。

这是住在后山的小白兔阿绒。它妈妈去年冬天生下五只幼崽，阿绒是最大的那只。每当夕阳把山毛榉的影子拉得老长，总能看到它蹦蹦跳跳地带着弟弟妹妹们采蘑菇。最有趣的是它总爱把最大的蘑菇推到最前面，虽然自己只顾着啃最边上的那朵，却还骄傲地竖起耳朵："看！这是阿绒送给全家的大礼！"

七月流火的午后，阿绒第一次独自爬上了开满野蔷薇的山坡。它学着人类用爪子刨土，结果把刚冒头的蒲公英连根拔起。回家时后腿沾满泥浆，耳朵耷拉着像被雨打湿的纸伞。妈妈用蒲公英绒毛给它包扎伤口时，阿绒突然想起人类故事里说的"勇气勋章"，把沾着泥土的绒毛偷偷塞进树洞。

中秋夜的山风带着桂花香，阿绒的树洞储藏室里堆满了松果和橡子。它把最圆的松果摆成圆圈，学着人类围坐成圈的样子。月光透过树叶在它身上织出银纱，弟弟妹妹们啃着胡桃壳发出咯咯的笑声。阿绒忽然把那个珍藏的泥球掏出来，虽然它早已被松脂染成深褐色，但形状还依稀能看出是朵蒲公英。

深秋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阿绒抱着湿透的蒲公英绒球躲进岩缝，却听见弟弟的呼救声从泥石流冲垮的灌木丛传来。它用后腿蹬开碎石，前爪刨开淤泥，却只找到被泥浆裹住的绒毛团。当它把浑身湿透的小弟拖到安全地带时，自己左前爪已经血肉模糊。

初雪降临那日，人类带着铁锹和药箱来到后山。他们给阿绒包扎伤口时，发现它爪子里还攥着半片风干的蒲公英绒毛。医生说这是它救小弟时被碎石划伤的证明，阿绒却把绒毛轻轻放在弟弟的伤腿上——那里还留着被碎石划破的伤口。

如今每个春分，后山岩缝里都会开出成片的蒲公英。阿绒教弟弟妹妹们用绒毛做小窝，还会把采来的野莓摆成心形。当人类再次经过时，总能看到它蹲在树梢上，用沾着草籽的爪子给新生的幼崽梳理绒毛。山风掠过时，那些银白的绒毛会轻轻拂过它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在诉说某个关于勇气与友情的秘密。

暮色中的山毛榉又沙沙作响，我看见阿绒正带着小兔子们去采晨露。它们蹦跳的背影渐渐融入暮色，就像春天永远在生长的故事，等待下一个晨曦来续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