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的旧书在斜阳里泛着微光,我轻轻擦拭着泛黄的书页,指尖突然触到一张被遗忘的纸条。那是小学三年级时爷爷教我念《声律启蒙》的草稿,歪歪扭扭的铅笔字里还沾着茶渍。记忆随着这个发现开始流动,像被风吹开的旧信匣,露出层层叠叠的时光碎片。
第一次与书结缘是在老宅的阁楼。木楼梯吱呀作响,我抱着从废品站淘来的《十万个为什么》爬上台阶,油墨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在鼻尖缠绕。书页间夹着爷爷用毛笔写的批注,"日食成因"那页被反复圈画,旁边画着张牙舞爪的太阳和地球。那时我总在睡前蜷缩在藤椅里,借着台灯读《安徒生童话》,把"丑小鸭"读成"丑小鸭",被奶奶笑话了整整一个夏天。直到某个暴雨夜,我躲在书堆后哭湿了枕头,是爷爷用《小王子》里"驯养"的哲理让我明白,孤独也能成为成长的养分。
初中时的图书馆像座秘密花园。每周五放学后,我总在古籍区的樟木书架间迷路。那些线装书里藏着会呼吸的故事,《史记》的竹简纹路与《红楼梦》的雕花窗棂在暮色中重叠。记得某个深秋午后,我在《苏东坡传》里读到"竹杖芒鞋轻胜马",抬头看见窗外银杏叶正簌簌飘落,忽然觉得寒风也变得温柔。后来在课桌里藏了本《追风筝的人》,被班主任发现时,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还在讲述着那个关于救赎的故事。
高考前的深夜,台灯在《瓦尔登湖》的封面上投下暖黄的光圈。梭罗在湖畔的独白与我的数学草稿纸交织,湖水的波纹渐渐模糊成草稿纸上跳动的公式。某个失眠的凌晨,我翻到夹在《百年孤独》里的纸条:"生命不是活过的日子,而是被记住的日子。"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被焦虑封锁的心门。后来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在图书馆顶楼的天台读完了最后一章《霍乱时期的爱情》,晚风送来远处教堂的钟声,恍然惊觉书籍早已成为生命的经纬线。
如今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我常望着书架间流动的影子出神。那些曾经在我生命里留下刻痕的书,有的被捐赠给山区小学,有的夹在毕业纪念册里,还有的成了咖啡店角落的常客。上周整理旧书时,发现《小王子》里藏着高中时写给自己的信:"要永远保持内心的玫瑰。"字迹被时光洇染得模糊,但那朵玫瑰依然在记忆里鲜活地开着。或许读书的意义,不在于获取多少知识,而是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生长出诗意的根系,让灵魂在字里行间找到安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