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斜斜地洒进阁楼,我蹲在积灰的木箱前,指尖触到一张泛黄的照片时,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遥远。照片边缘已经卷起毛边,穿着碎花裙的少女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发硬的桃酥,身后是歪歪扭扭的"作文比赛"四个毛笔字。这张被遗忘在箱底的旧照,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尘封的时光。
那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春天。班主任王老师总爱在晨读时讲作文技巧,她布满粉笔灰的手指在黑板上画着"总分总"结构,却从不说照片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直到某天放学后,她把我叫到办公室,桌上摆着这张照片。"这是你妈妈初中时的作文比赛获奖作品。"她指着照片里少女的羊角辫,"你看她写的《槐花落满肩》,现在还能背下来吗?"
我盯着照片里少女被风吹乱的刘海,突然想起母亲总说年轻时的她爱写诗。那天傍晚,我跟着王老师去她家取照片,穿过爬满紫藤的长廊时,老师突然停下脚步。"你妈妈当年用槐花做书签,夹在日记本里。"她翻开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工整地写着:"1983年4月12日,槐花落满肩,作文比赛一等奖。"泛黄纸页间,零星散落着几片干枯的槐花瓣。
那个周末,我跟着母亲回到老宅。爬满青苔的砖墙下,歪斜的"作文比赛"木牌还钉在槐树下。母亲突然蹲下身,从树根处挖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本磨破封皮的书。"这是你爸送我的毕业礼物。"她摩挲着书脊上"初中作文选"的字样,"里面收录了我所有获奖作文。"我翻开书页,夹在其中的槐花瓣已经变成深褐色,但《槐花落满肩》的墨迹依然清晰——"春日的风裹着槐花香,把粉笔灰和灵感一起吹进教室。"
照片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我忽然明白为什么王老师总说"文字是有生命的"。去年冬天整理旧物时,母亲把这张照片和日记本一起塞进铁皮盒,盒盖上用毛笔写着"给未来的小作家"。此刻站在老槐树下,我看见新抽的嫩芽正从树皮裂缝里钻出来,就像当年母亲在作文里写的:"文字会开花,在时光的缝隙里。"
暮色渐浓时,我抱着铁皮盒往家走。路过街角书店,橱窗里摆着最新一届作文比赛获奖作品。我停下脚步,突然想起照片里那个攥着桃酥的少女,想起母亲总说"好作文要像槐花,既轻盈又扎实"。书包里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上,我写下新的开头:"老槐树下的照片会说话,它说文字是时光的琥珀,把瞬间的光亮封存成永恒。"
阁楼的木箱里,那张泛黄的照片依然静静躺在最上层。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仿佛听见槐花落下的轻响,看见母亲在暮色中翻动日记本,看见无数个攥着桃酥的少女在文字里奔跑。照片边角已经微微泛起毛边,但那些被岁月浸透的故事,正在泛黄的字迹里继续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