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梧桐叶簌簌落在教室窗台时，林小雨正蹲在走廊拐角处，用校服袖口擦拭一只灰扑扑的麻雀。它的左翅不自然地耷拉着，细爪上还沾着半片枯黄的银杏叶。

"别碰它！"我冲过去时差点撞翻她手里的保温杯。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在操场角落发现受伤的鸟类，前两次都是被体育委员当垃圾扔进垃圾桶。林小雨的校服袖口已经磨破大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她却像对待失散多年的玩伴般轻声细语："上次那个斑鸠羽羽，现在都能在生物园啄食了。"

我们蹲在暖气片旁给麻雀包扎，她从书包里掏出母亲塞进来的玻璃罐头瓶。这个总爱把数学作业本折成纸飞机的姑娘，此刻正用棉签蘸着碘伏仔细清理麻雀的喙部。阳光斜斜地穿过她垂落的发丝，在麻雀灰褐色的羽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它叫灰灰吧？"我伸手想碰碰那团颤动的绒毛，却被她迅速按住手腕。林小雨的指尖在麻雀翅膀内侧摩挲："喏，这里有个小月牙形的伤疤，和羽羽一模一样。"她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蝴蝶翅膀收拢的弧度。

深夜的值班室成了临时疗养院。我们轮流用保温毯裹着玻璃瓶，把灯泡藏在纸箱里模拟巢穴温度。当麻雀第一次用喙啄开小米粒时，林小雨的眼泪比晨露还亮。她把玻璃瓶放在生物角最靠窗的位置，每天清晨都放一粒维生素片。

初雪降临那日，麻雀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林小雨颤抖着手打开纸箱，它振翅的瞬间撞碎了窗玻璃。我们追到楼下梧桐树下，看见灰灰歪着脑袋啄食草籽，残缺的左翅在寒风中艰难舒展。林小雨突然抱住我放声大哭，雪粒落在她结着冰碴的睫毛上。

后来生物课本里多了道补充习题：翅膀受伤的鸟类如何完成进化。林小雨的作文本扉页贴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抄着《野鸟记》的句子："生命从不因残缺而失去光芒。"每当下课铃响起，我总会望向三楼西侧的玻璃残片，那里永远留着灰灰起飞时的弧线。

去年教师节收到林小雨的明信片，背面是她在云南湿地拍的白鹭照片。她写道："灰灰在敦煌戈壁找到了新家，翅膀上的伤疤成了最独特的图腾。"风穿过教室窗棂，带着远方的草木气息，我忽然想起那个雪夜，我们曾共同守护过的，是怎样一片正在破茧的星光。